骨鲠而有清气
——我看赵德勋的画
与德勋兄结识二十余年，我始终对他性格的耿直爽快、为人的真诚坦率、艺术感受的敏锐超常和对艺术追求的孜孜不舍深感敬佩。骨鲠而有清气，是我对德勋兄画作的总体看法。
赵德勋早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艺术系中国画专业，后又从师张宝珠先生。并一直工作在美术教育第一线，始终坚持中国书画的研习与创作，即便是在商海遨游、杂务缠身的那十几年，他也还是积极接触泉城书画界人士，多方获取书画资讯，并尽可能地寻求更多时间来读帖、临帖、作画、写生。可以说，三十年来，毛笔始终未离开过他的手，书画始终未远离过他的心。
德勋兄的绘画题材主要在花鸟和山水，画法属于文人意笔一类。文人画是晚期中国画的大宗，也是当时画学的主流。直到今天，我们谈到中国画，也多是指这一路画法。文人画是士夫文人参与绘画的产物，是业余绘画挤压专业绘画并几近全胜的结果。士大夫文人参与绘画，改变了中国绘画发展的方向，改写了中国绘画发展的历史。这种改变，主要表现为打压了色彩和造型的地位，使赋色边缘化、塑形附庸化；放大了用笔和用墨的作用，把本来只是工具效能的用笔用墨摆脱塑形的附属地位而独立出来，并赋之以哲学和伦理学等方面的意义，从而提升了中国画笔墨的美学品格和伦理意味。文人画的审美趣味和笔墨经验，时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深深影响着我们对中国画的认知。德勋兄的文人意笔画法取向，源自他大学时所受的教育，他求学时期的曲阜师大美术专业，汇聚了如陈我鸿、高天祥、杨象宪等一批中国画名家。陈我鸿是山水大家陆俨少的弟子，高天祥和杨象宪则授业于潘天寿、褚乐三、吴茀之等人。浙江美院中国画系坚持传统的艺术理念和教学方式，通过诸位先生的言传身教，陶养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曲阜师大的美术学子们。笔精墨妙、笔简意繁、以少胜多、意在象外等传统文人画创作理念已深深扎根于他们的心底，流淌在他们的每一条血管中。
文人画所谓笔精墨妙，说来易，做到难。笔快则易滑，慢则易滞；墨轻则易浮，重则易死，而滑、滞、浮、死都是文人画笔墨的大忌。如何做到快而有力、慢而流畅、轻而沉稳、重而灵透，则不仅仅是靠悟性，而更主要在于一笔一笔、积年累月的研习。德勋兄的山水画承接了其师陈我鸿先生衣钵，并上追陆俨少，进而转师多家。他几十年如一日，潜心锤炼笔墨语言，苦心经营山水意境。在讲究使笔运墨的基础上，他还常常外出写生，接受造化的滋养。他的山水写生，或山间古木，或水岸杨柳，或道旁石舍，或村头茅屋，均形象鲜活、笔墨灵动，透发出一片勃勃生机；哪怕是破屋断垣，出现在他的笔下，也会勾起人们的幽思，充满了人文关怀。他又常常能在物象转换、气息转折的紧要处，寥寥数笔，轻勾淡染，而将画面处理得恰如其分，颇有烹小鲜般的轻松自如。
德勋兄多作花鸟，题材亦是传统常见题材，用笔讲究，意趣隽永。他尤其擅长画竹。他笔下的竹，简劲爽直，有刚直凌云之气概。他削弱了竹枝、竹叶的形态变化，简化了运笔过程中的提顿使转等繁复动作，以稳准的入笔直杀纸面，顺势写出，干之挺拔，枝之爽利，叶之劲健，毫不拖泥带水，亦无故作扭捏，画面干净清新，透出带有书卷气息的爽直性格，一如画家本人。
我们似乎不必过于苛责德勋兄作品的个人风格不甚突出，原因有二。纵观绘画历史，大家高手固然要有自家面貌，而对一位探索途中的年轻画家，我们宁可希望他多一点儿沉潜和积淀，而少一点对风格的刻意追求。我们常常见到市面上众多尚未得画学要领的画者努力打造出来的所谓个人风格，或装腔作势、空洞无物，或剑拔弩张、恶俗不堪，或矫揉造作、言不由衷，其怪乱、生疏、野鄙，已走上画学的邪道，此其一。其二，我一直认为，虽然一味固守传统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但一味创新也必定不是艺术追求的首要之急。如果要在庸俗的创新和精好的传统之间做一选择，我宁可取向于后者。
德勋兄多年的追求和努力，已渐显成果。他的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和山东省各类展览并获奖，越来越多的书画爱好者喜欢他的画。这既是对他多年探索的奖赏，也是对其画作价值取向的体认。当然，对既有的成就和今后的发展，德勋兄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曾对我说，今后的路还长，在跋涉中还会面临更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他希望有更多的机会出来走走，多吸纳一些不同的养分。我知道，对一个执着的探索者，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愿他的愿望早日实现，早日攀上艺术的更高峰！
甲午五月孔德平于中国艺术研究院
